家世与志趣
我父亲袁兴烈生于年,他毕业于南京的东南大学,毕业后在县里担任过高等小学的校长和督学。20世纪20年代到年在平汉铁路局工作。我父亲很有爱国心,抗战期间他还曾发动一个企业家捐献了把大刀,赠送给西北军的“大刀队”。他年底调到南京国民政府侨务委员会任职,做事务科科长。
我母亲华静,生于年。早年在江苏镇江教会学校读高中,毕业后就在安徽芜湖教书。母亲是当时少有的知识女性,我从小就受到她良好的熏陶。我的英语是我母亲发蒙的,很小时我就跟着她念。后来上学,我的英语课从来不复习就都是高分。
在汉口扶轮小学读一年级的时候,老师带我们去郊游,参观一个资本家的园艺场。那个园艺场办得很好,花好多,各式各样的,非常美,在地下像毯子一样。那个红红的桃子结得满满的挂在树上,葡萄一串一串水灵灵的……当时,美国的黑白电影《摩登时代》也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,影片是卓别林演的。其中有一个镜头,窗子外边就是水果什么的,伸手摘来就吃;要喝牛奶,奶牛走过来,接一杯就喝,十分美好。两者的印象叠加起来,心中就特别向往那种田园之美、农艺之乐。从那时起,我就想长大以后一定要学农了。
年抗美援朝时我还参加过考空军,那时空军从西南农学院多名学生中选拔飞行员,只有8个人合格。我被选上了,还参加了庆祝八一建军节的晚会,第二天就要到空校去正式受训了。结果呢,晚会之后宣布大学生一律退回。原因是那时候战争已经有些缓和了。
年,贺龙主持西南地区运动会。我在川东区游泳比赛中得了第一名,代表川东区到成都去参赛。成都小吃又多又好吃,我把肚子吃坏了,只得了个第四名。而前三名都被吸收进了国家队,我就被淘汰掉了,要不然我就会变成专业运动员了。
空军把我淘汰了,国家游泳队也把我淘汰了,两个都把我淘汰了。
大学同学都了解我是这种凭兴趣和爱好的性情,到毕业时,他们说要给我一个鉴定:爱好——自由;特长——散漫,合起来就是自由散漫。哈!说实在话,直到现在我也还是这样。
恋爱与结婚
我和邓则是年2月结婚的。此前我也谈过恋爱,未成功。一位教化学的女老师,我们谈了三年。我们两个人家庭出身都不好。后来她跟我讲,她要跟别人结婚了。她找的那个人,第一是出身比较好,第二是在大学当助教,第三是工作在长沙,这些条件都比我优越。主要由于我出身不好的原因,她害怕政治上受影响,就放弃了爱情,做出了在政治上“要求进步”的选择。其实她结婚的头天晚上,到学校来找过我,但没找到,是我们的老师把我约出去看电影了。实际上她对我的感情是真实的,只是迫于对当时社会现状的无奈。对此我感到很痛苦,我也很痴情,等了她三年呢。后来她生小孩了,我就彻底断了念头,之后她曾说过她一失足成千古恨。
年冬,大家关心我,帮我物色了对象,是我过去的学生邓则,小我8岁。她也是由于家庭出身不好的原因,一直没有考虑婚姻问题。我非常愿意,就去找她。她对我印象比较好,认为我的课讲得好,爱打球,爱搞些文艺活动啊,又会拉小提琴啊。她也很活跃,喜欢唱歌、跳舞,也喜欢运动,爱打球,还是黔阳县篮球队队员呢。年春节前夕,黔阳县组织篮球比赛,“红娘”抓住练球的空隙请邓则来我的宿舍喝茶休息。弄得我很尴尬,因为我的洗脸盆漏了个洞,只能歪在一边接点水请邓则洗手,而且我宿舍的墙脚边还丢了我几双臭袜子。但后来邓则跟我说过,就是因为这种状况,她深深感到“老师”身边应有个人照顾。
在比赛中间休息的时候,我把邓则从赛场上拖下来,要骑自行车带她去打结婚证。邓则说比赛还没完,我跟她说打结婚证比打比赛更重要!那时结婚就是买点糖果,糖果还要指标的,要拿结婚证,才能给你买好多斤糖果。
有一天开会到晚上11点,但在新婚的激情和游泳的兴致的双重驱使下,尽管黑灯瞎火,我还非拉上邓则去游泳不可。为此我还特意拿上一把小剪刀,以防河里有渔民布下的渔网,碰到鱼线时可以剪开脱身,然后我们去游了个痛快。
(摘自《袁隆平口述自传》,袁隆平口述,辛业芸访问整理,湖南教育出版社出版)